经过谢离、猪大叔等妖的不懈努力,象征着一天工作量的灰墓砖和苦泉终于由原本堆砌成山的样子变得稀稀疏疏,随后见底。
交完最后一块青墓砖后,谢离陡然觉得重力被增施了千百倍,随即身形向后瘫去,眼看就要滚落下阶梯。
谢离恍忽的眼神中,竟出现了一对令人安心的獠牙。
猪大叔交付完任务后,发现谢离的状态不对,于是连忙凑近,及时扶住他。
“谢谢……你…”谢离舔了舔嘴唇,发现喉咙干得和陈年树皮一般,一动便拉扯着痛。
扶起谢离后。猪大叔苦口婆心地解释道:“速行药的副作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以后可记住啰?将更多的工作量包在我们这些前辈身上吧!”
感受到猪大叔投来关心的视线,谢离不免心中一暖,但他实在太累了,感觉身体像被捶打变形的沙包。好想喝水……他的脑海里只充斥着这一个念头……
由于戴着镣铐,猪大叔不方便背起谢离、所以只能让谢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则拖着双腿颤抖的谢离缓步走下台阶,去往存放青墓砖与苦泉之地的另一边,也就是“食堂”。
谢离走在猪大叔背后,却意外没闻到意料中的猪臊味。他抬起疲惫的眼眸,却只看到三个不认识的符文大字闪烁着变成中文“取食处”,随后走入一片昏暗的洞穴中。
被抬到一处勉强称得上凳子的草垛上,谢离将身子紧靠在绿油油的石灰墙上,真是没想到,这怪异的地方居然还懂得给墙壁刷漆?
但很快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为了够到地上摆的一瓶浑浊液体,他尝试抬动自己的左手。然而一团焦绿的组织黏稠物牢牢回拉着,不让他与墙有太多分离。
谢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更为恐怖的事情,略微舒展全身,却是都被那面墙吸住了,强大的吸附力使得他难以动弹。他顿时欲哭无泪,心中的凄苦更添一分。
这时,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手固体的猪大叔笑嘻嘻地走来,见到谢离这幅窘样,也忍俊不禁。
“小离啊,这是自助小吃区呢,别扒拉在食物上呀!”他将另一只手中的液体灌入谢离的嘴中,然后又转头向另一边走去。
谢离焦急开口道:“大叔别走呀!我怎么办?”
猪大叔稍作停顿,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谢离的语言呢。但看到谢离的样子,他摆了摆手,微笑道:“放心啦,我去找能救你的东西了。”他的背影淹没在在纷碌的妖群中。
良久,垂头丧气的谢离总算再次看见了那对醒目的獠牙。其实这对獠牙不算尖长,只是色泽洁白均匀,让谢离不由得联想到象牙,和神情憨厚的猪大叔倒也般配。
猪大叔走过来,又将一股难以名状的液体倒在谢离背后与“小吃墙”紧密相连的地方,尽管有些难受,谢离却还是保持不动,待到液体完全溶断那黏液后,他这才向前一扑,趴在草垛上,几根发丝彻底留在了墙上,原本就有些破洞的废土风衣物更显褴褛。
谢离翻过身来,长吁一口气,直至此时他对身体的掌控权才回归,肌肉的酸痛也略有缓解。接过猪大叔递过来的一块黑色干粮,他三下五除二地将其吞下,又畅饮一杯不算不上干净的水。
“这些是哪里来的?”谢摘挠挠杂乱的长发,下意识地将它们梳至脑后。
“哎呀,不就食堂那边吗?”猪大叔向自己背后指去,谢离这才发觉前方形态各异的妖排起了长队,估计都是为了一口吃的。
活动筋骨后,谢离站起身,猪大叔却拉着他向另一边走去。
“去哪呢?”谢离好奇地将头向前探去,原来前方才是“正统”就餐区,排排桌子一直列向食堂深处。
不过说起来,这食堂环境真是堪忧,虽然地上没有任何食物残渣,但蛆虫却是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几乎占领了任何一个墙角,就连方才暂坐的草垛,其上的灰尘也熏得谢离差点呛起来。
排队的地方仍是熙熙攘攘的,他们两妖也费了些气力才从其中挤过,而途中谢离却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眼神。有的惊疑不定,有的愤懑,也有的惊喜,却都一闪而逝。谢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许久前做的那档子事仍一直埋在他们心里呢。
不过,谢离心中脱离的念头正愈燃愈旺。所谓“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序妖的形象,发现序妖的腰间貌似挂着一柄剑?剑鞘上的花纹好像还挺美的。
斟酌片刻后,谢离问道:“序妖身上好像挂了一柄剑,那剑什么来历啊?”
猪大叔忽然浑身一颤,攥着谢离的手更紧了几分。
“哦,你说那把剑?说起来,那柄剑的原主还是你呢。”猪大叔强装镇定,但一抹高兴还是被敏锐的谢离察觉到了。
“那剑名作——灵缇……”
“灵缇……”谢离仔细思索了这名字的含义,却毫无头绪。
很快,猪大叔停下了脚步,谢离好奇地走上前。却见一个面部瘦削,动作优雅的妇人,其眼睛细长灵动而不显得狭窄,正在享用一杯饮品,同时看向谢离。谢离这才发现,她的瞳孔细锐又呈淡黄色。
“你总算把小谢带来了。”妇人吐了吐信子,但这般荒诞也在谢离意料之中。
猪大叔有条不紊地坐下,也拿起一杯饮品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后,道:“来坐,小离。这是你蛇婶,总有些印象吧!”
谢离装作认识地点点头,但又注意到角落中端坐着一个女孩。
她尖尖的耳朵和一根极粗的尾巴引人注目。谢离撇着头看她,只觉得端庄可爱。
猪大叔用肘拱了拱谢离,道:“你妹妹还是老样子,现在你该给她个惊喜了。”
“我....我妹妹?”谢离惊异地叫了出来,也正是这样,原本双目呆滞,若有所思的少女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谢离率先打破尴尬,摇摇手,尬笑道:“你好啊.....妹妹”。我姑且可以这样说吧…他暗自腹诽道。
少女忽然浑身一抖,眼睛中绽级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哥哥!”她将头紧紧埋进谢离怀中,老实说,谢离并不擅长处理这方面的事,但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也不想让这可爱的少女不舒服,于是他放松身体,用手轻抚着少女的后背。
但也直到此时,他才自嘲地发现,他连眼前这个妹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少女在他怀中,不顾一切地啜泣起来。
然而,一道电光忽然闪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尝试性地呼唤道“钰言?”
于是少女将头抬起,似乎不愿让哥哥瞧见自己梨花带雨的模样,赶忙用手擦拭验颊。本就细腻的脸颊现在红扑扑的,清晰的泪痕看得谢离一阵心酸。
“我还以为,你会永远是一个傻子!”少女心直口快,说完又嗷嗷大哭起来。
谢离连忙安慰道:“怎么会呢?我现在可是恢复得很好咯!”迷朦水润的大眼睛就那样对着谢离,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钰言长吁一口气,随后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小饮料递至谢离面前,示意他喝下去。
我还没体验过有妹妹的生活呢·······谢离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随后遵循身体的本能,用不算干净的小饮料,润泽自己的喉咙,与此同时,他瞥见四周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本想用手捏捏妹妹的脸但手在空中僵硬片刻后,还是选择落在妹妹的肩膀上。
“钰言,有些话哥哥换个地方对你说,现在先吃饭吧。”他指指桌上猪大叔已摆好的简陋餐品。
狐钰言不解地歪头看了眼哥哥,但看到哥哥的动作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便转过头去乘巧地拣了一团相对干净的面食干啃。
谢离也随手拿起一团菜,放进嘴里咀嚼。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我目前被关在一座塔里当狱卒,这幅身体的原主曾领导过一次革命,可惜失败了,某些属于“我”的力量也被夺去,比如那把剑,可那之后“我”为何会陷入疯癫?
这里的工作强度很大,但有速行药的催动,也能顺利完成,只是副作用太强。
我有个妹妹,她叫钰言,等等,她的姓氏好像是“胡”?不对,是“狐”,她是狐狸一族?真是妖族遍地走啊,那我的本体也是狐狸吗?想着,谢离面色古怪地摸摸自己身后,却什么也设碰到。
那看来这个兄妹关系还存疑啊......谢离紧皱着眉头。
为什么我每次说话他们貌似都听不懂?难道......
谢摘竖起耳朵仔细听起周边的话语,随后愣住了,在他的世界里,外界的话语本都是些发音奇怪的呓语,进入他的大脑后却被自动转化成了中文,这种诡异的不协调,让他的脑微微发胀。
那我的发音呢?看着眼前的桌子,谢离想说出“桌子”的中文但耳朵听到的却是类似“塔食”的浑浊发音。狐钰言听到哥哥细碎的声音,又转过头来,然后“嘻呲”,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你好傻啊,桌子怎么了吗?”狐钰言弯着眼角盯着谢离,谢离抖了一下,过几秒才发反应过来,老脸微红。
“我是在想这桌子要是干净点就好了。”谢离听见了不同的声音,但她知道妹妹听得懂。
妹妹掩嘴笑道:“哥哥你说话终于正常了,感觉之前的你很抗拒开口呢,说话都说不清。”
听了妹妹的话,谢离无奈地想:恐怕适应这输入与输出的不协调还要些时日。
兀地,谢离悚然一惊,对这诡异平衡有了个可怕的猜测。原主的灵魂,还在!
为什么当我还没适应这副身体的时候,我发音便含糊不清,而一经适应,却连发音都变得能让别人听得懂了?若非有一个恰当的“处理器”,怎能做到这些?
天道规则加持?转魂之人的特殊?呵,谢离摇摇头,他已问过猪大叔,这塔内自有一番规则,所以这两种情况很难说的通。
若非有原主的灵魂充当翻译器,打死我都不信。谢离暗暗道。
第一,我没有读取原主的记忆,第二,我前世死前几天做的噩梦有某些方面暗示,第三,刚才像是某个人提醒了我妹妹的名字。那个噩梦……我想想……
对了,那沙哑哭声的音色,与这副身体的大为相同。
这绝不是巧合,这突然的穿越仍疑点重重,.....正当谢离打算细想下去,猪大叔忽然推了推他。
“这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想东想西。”蛇婶打趣道。
“是啊,离子,你知道刚才帮你的东西是什么吗?”猪大叔用手遮着嘴,凑到谢离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
谢离恍神片刻,弱弱道:“是什么啊?”.
“是......你蛇婶的臭口水啦,哈哈!”猪大叔哈哈大笑。
“大猪头,皮痒了是吧?老娘的口水怎么你了?”蛇婶也维持不住端庄仪态,指着猪大叔笑骂道。
听了猪大叔的解释,谢离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疼瘩,但并不感到很恶心,反倒诚恳地向蛇婶道:“谢了,蛇婶。”
两妖同时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这时谢离抛出了新的问题:“猪叔蛇婶,你们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呀?”狐钰言也可爱的小脑袋也从谢离身侧探出,眼睛一眨眨的。
“这个嘛…….”猪大叔挠挠头。
“还不是你猪叔,当初非说什么要带我私奔……”蛇婶忽然脸红,撇过头去,往食堂出口走去。
这,跨越种族的爱情啊...谢离扯扯嘴角。